地理多偽書,平尺者,偽之尤者也,或曰是書也,以目視之儼然經也,子獨辨其偽何居曰,惟世皆以為經也,餘用是不能無辨,今之術家守之為金科玉律,如蕭何之定漢法,苟出乎此,不得為地理之正道,術士非此不克行,主家非此不敢信,父以教其子,師以傳其弟,果能識此,即可以自號於人曰堪輿家,延之上座,操人身家禍福之柄而不讓,拜人酒食金帛之賜而無漸,是以當世江湖之客,寶此書為衣食之利器,譬農之來耜,工之斧斤,其于謀生之策,可操劵而得也,有朝開卷而成誦暮,挾南車以行術者矣,豈知其足以禍世,如是之酷哉,知其禍世而不辨,余其無人心者哉,或曰是書之來也遠矣,千又安知其為偽也,乃從而辨之曰,我亦辨之以理而已矣,或曰亦一理也,彼亦一理也,安知子之理是,而彼之理非,與曰余邀惠于先之賢哲,而授余以黃石青鳥,楊公幕講之秘要,竊自謂於地理之道,得之真而見之確矣,故於古今以來,所謂地理之書無所不畢覽,凡書之合于秘要者為真,不合秘要者為偽,而此書不合之尤者也,既得先賢之秘要,又嘗近自三吳兩浙,遠之齊魯,豫章八閩之墟,縱觀近代名家墓宅,以及先世帝王聖賢陵墓古跡,考其離合,正其是非,凡理之取騐者為真,無所取騐者為偽,而此書不騐之尤者也,故敢斷其偽也,蓋以黃石青烏楊公幕講斷之,以名家墓宅先世古跡斷之,非餘敢以私見臆斷之也,或曰,然則秉忠之譔,伯溫之注盅,與曰此其所以為偽也,夫地理者裁成天地之道,輔相天地之宜,以經邦定國,禍福斯民者也,三代以上明君哲相,無不知之,世道下衰,其說隱秘而寄之乎山澤之臒,逃名避世之士智者得之,嘗以輔翼興王,扶持景運而其說之至者,不敢顯然以告世也,文成公之事太祖,其最著者矣,及其沒也,盡舉生平所用,天文地理數學之書,進之內府,從無片言隻字存於家,而教其子孫,況肯著書立說,以傳當世耶,故凡世本之稱青田者,皆偽也,均之佐命之英,知青田則知秉忠矣,或曰,何是書之文辭井井乎若有可觀者也,曰其辭近是其理則非,蓋亦世之通人而不知地理者,以意為之而傳會其說,托之乎二公者也,餘特指其謬而一一辨之,將以救天下之溺於其說者。
山龍之脈與平洋龍脈,皆因水而驗其脈之動靜,而皆不以水而限其脈之去來。今先言山龍。夫,山剛質也,水柔質也,山之孔竅而水出焉。故兩山之間,必有一水,山窪下之處,即水流行之道。水隨山而行,非山隨水而行也。山之高者,脈所從起;山之卑者,脈所從止。山自高而卑,故水亦從之自高而卑,此一定之理也。往往大溪大澗之旁,小幹龍所憩焉;大江大河之側,大幹龍所休焉。蓋來山之眾支聚乎此,故來水之眾泒亦聚乎此也。然據水之順逆而論脈之行止,但可就其大概而言爾,若必謂水於此界,脈必於此斷;水向左流,脈必不向右行,則不可也。夫龍脈之起伏轉折,千變而不窮。有從小江小湖崩洪而過者矣;有從大江大河,越數百十裏不知其蹤跡端倪而過者矣;有收本身元辰小水,逆行收數裏而結者矣;有向大幹水逆奔數百里而結者矣。龍之真者,水愈斷而其過脈愈奇,勢愈逆而其骨力愈壯,豈一水之橫流,可遏之使斷,牽之使前乎?今《玉尺》雲:順水直沖而逆回結穴,方知體段之真,若逆水直沖而合襟在後,斷是虛花之地。眾水趨歸東北,而坤申之氣施生;群流來向巽(震)辰,而乾亥之龍毓秀。甲卯成胎,不含酉辛之氣;午丁生意,豈乘坎癸之靈。據此而言,是天下必無逆水之龍也。豈其然哉。
或曰:子所言,山龍也;《玉尺》所言,平壤也。故其言曰:乾源曠野,舖氈細認交襟;極隴平坡,月角詳看住結。山龍有脈可據,故有逆水之穴,平壤無脈可尋,只就流神之來去,認氣之行止,豈與山之過峽起伏,同年而語乎。子生平專分山水二龍以正告天下,何又執此論也?
解之曰:「平壤固純以流神辨氣,與山之脈峽不同,至以水之來去為氣之行止,則我不取。我以為酉辛水到,則甲卯之脈愈真;癸坎流來,則午丁之靈益顯。坤申生氣,眾水必無東北之趨;乾亥成龍,群流必無巽辰之向。由此而言,《玉尺》不但于山龍特行特結之妙茫然未知,且於平壤雌雄交媾之機大相背謬。至其統論三大幹龍,而以為北幹乃昆侖之醜艮出脈,而龍皆坤申;南幹乃昆侖之巽辰出脈,而龍皆乾亥;中條乃昆侖之寅甲、卯乙出脈,而龍皆庚酉辛。注者遂實其解曰:北幹無離巽艮震穴,中幹無震巽艮穴;建康只有南離、臨安只有坤兌、八閩只有坤申,固哉,《玉尺》之言也。夫,舉天下之大勢,大抵自兌之震、自乾之巽、自坤之艮者,地勢之從高而下然也。至於龍之剝換轉變,豈拘一方。真脈性喜逆行,大地每多朝祖,若執此書順水直沖之說,遇上格大地,反以為不合理氣而棄之,而專取傾瀉奔流,蕩然無氣之地,誤以為真結而葬之,其詒害于人,烏有限量,餘故不得已,而叮嚀反覆以辨之也。
易曰:立天之道,曰陰與陽,惟此二氣,體無不具,用無不包,是二者不可偏廢,故曰孤陽不生,獨陰不長,是二者未嘗相離。故曰陽根于陰,陰根于陽。舍陽而言陰,非陰也、舍陰而言陽,非陽也。聖人作易,必扶陽抑陰者,何也?曰,道一而已,故曰乾分而為二,而名之曰坤。以兩儀之對待者言,曰陰陽;以一元之渾然者言,惟陽而已。言陽,而陰在其中矣。就人事言,則陽為君子、陰為小人。內君子外小人為泰、內小人外君子為否。由此言之,陽與陰不可分也。苟其分之,則貴陽陰,如聖人之作易。何也,若貴陰賤陽,是背乎聖人作易之旨,而亂天地之正道也。《玉尺》乃以艮巽震兌四卦為陰之旺相而貴之,以乾坤坎離為陽之孤虛而賤之。即以納甲,八幹十二支。丙納于艮、辛納於巽。庚納於震而亥卯未從之,丁納於兌而己酉醜從之,十者皆謂之陰而貴。以甲納乾,以乙納坤,以癸納坎而子申辰從之,以壬納離而午寅戌從之,十者皆謂之陽而賤。於是當世之言地理者,不論地之真偽若何,凡見陰龍陰水陰向,則概謂之吉,而見陽龍陽水陽向,則概謂之凶,此乖謬之甚者也。夫,吉凶之理莫著于易,易六十四卦各有其吉,各有其凶,八卦,六十四卦之父母也,豈有四卦純吉、四卦純凶之理。八幹十二支亦然,吾謂論地,只論其是地非地,不當論其屬何卦體,屬何干支。若果龍真穴的,水神環抱,坐向得宜,雖陽亦吉也。若龍非真來,穴非真結,砂飛水背,坐向偏斜,雖陰亦凶也。又拘所謂三吉六秀,而以為出於天星,考之天官家言,紫微垣在中國之壬亥方,而太微垣在丙午方,天市垣在寅艮方。且周天二十八宿分佈十二宮,皆能為福,皆為災。地之二十四干支上應列宿,亦猶是也。何以在此為吉,在彼為凶,此與天星之理全乎不合?至謂乾坤老亢、辰戌為魁罡、醜未為暗金煞,然種種悖理。夫乾坤為諸卦之父母,六子皆其所產,何得為凶。老嫩之辨在於龍,龍之出身嫩也,即乾坤亦嫩也;龍之出身老,即巽辛兌丁亦老也。鬥之戴匡為天魁,斗柄所指為天罡,此樞幹四時,斟酌元氣,造化之大柄也。理數家以為天罡所指,眾煞潛形,何吉如之,而反以為凶耶。五行皆天地之經緯,何獨忌四金?庚酉辛,金之最堅剛者也,既不害其為吉,而獨忌四隅之暗金,甚無謂矣。諸如此類,管郭楊賴從無明文,不知妄作,流毒天下,始作俑者其無後乎。我不禁臨文而三歎也。
盈天地間只有八卦。先天之位,曰乾坤定位,山澤通氣,風雷相薄,水火不相射。八卦總之陰而已,山陽澤陰、雷陽風陰、火陽水陰,皆兩儀對待之象。對待之中,化機出焉。所謂玄牝之門,是為天地根,一陰一陽之謂道。八卦者,天地之體;五行者,天地之用。當其為體之時,未可以用言也。故坎雖為水,此先天之水,不可以有形之水言也;離雖為火,此先天之火,不可以有形之火言也。故艮為山而不可以土言也、兌為澤而不可以金言也、震巽為風雷而可以木言也。若論後天方位八卦,而以坎位北而為水、以離位南而為火、以震位東而為木、以兌位西而為金,似矣。四隅皆土也,又何以巽木乾金不隨四季,而隨春秋耶?此八卦五行之一謬也。及論二十四龍則又造為三合之說。複附會之以雙山,更屬支離牽強而全無憑據。夫,既以東南西北為四正五行,則巳丙丁皆從離以為火、亥壬癸皆從坎而為水、寅甲乙皆從震而為木、申庚辛皆從兌而為金,辰戌醜未皆從四隅以為土,猶之可也。今又以子合申辰而為水、並其鄰之坤壬乙亦化為水;以午合寅戌而為火,並其鄰之艮丙辛亦化為火;以卯合亥未而為木,並其鄰之乾甲丁亦化為木;以酉合已醜而為金,並其鄰之巽庚癸亦化為金。論八卦則卦爻錯亂,論四令則方位顛倒,此三合雙山之再謬也。所謂多岐亡羊,朝令夕改,自相矛盾,不持悖於理義,亦不通於辭說者矣。又以龍脈之左旋右旋,而分五行之陰陽,曰亥龍自甲卯乙、醜艮寅、壬子癸方來者為陽木龍;亥龍自未坤申、庚酉辛、戌乾方來者為陰木龍。其餘無不皆然,謬之謬者也。又以龍之所屬而起長生、沐浴、冠帶、臨官、帝旺、衰、病、死、墓、絕、胎、養;又以龍順逆之陰陽分起長生,曰陽木在甲,長生在亥,旺於卯、墓於未;陰木屬乙,長生在午、旺於寅、墓於戌。其餘無不皆然。舉世若狂以為定理,真可哀痛矣。夫五行者,陰陽二氣之精華,散于萬象,周流六虛,盈天地之內,無處不有五行之氣,無物不具五行之體。今以龍而言,則直者為木、圓者為金、曲者為水、銳者為火、方者為土。又窮五行之變體,而曰貪狼木、巨門土、祿存土、文曲水、廉貞火、武曲金、破軍金、左輔土、右弼金。五行之變盡矣。此楊曾諸先覺,明目張膽以告後人者也。夫此九星五行者,或為起祖之星、或為傳變之星、或為結穴之星、或為夾從輔佐之星,或兼二、或兼三、或兼四,甚而五星傳變,則地大不可名言,以此見五行者變化之物,未有單取一行不變以為用者也。今不于龍體求五行之變化,而但執方位論五行之名字,是使天地之生機不變不化,取其一,盡廢其四矣。又從方位之左右旋分五行之陰陽,是使一氣之流行左支右絀,得其半而未能全其一矣。試以物產言之。若曰南方火地無大水;北方水地不火食;西方金地不產各材;東方木地不產良金,有是理乎?試以品性言之。盡人皆具五德,若曰東方之人皆無義;西方之人皆無仁;北方之人皆無禮;南方之人皆無智,有是理乎?且不獨觀四時之流行乎,春氣一噓而萬物皆生,不特東南生,而西北無不盡生;秋氣一肅而萬物皆落,不特西北落,而東南無不盡落。是生殺之氣不可以方隅限也。又不觀乎五材之利用乎,棟樑之木遇斧斤以成材;入冶之金,須鍛煉而成器;大塊非耒耜不能耕耘;清泉非爨燎不能飲食。道家者流,神而明之,故有水火交媾、金木合併之義,以為大丹作用,即大易既濟、歸妹之象也。故曰識得五行顛倒顛,便是大羅仙。相生者何嘗生,相克者何嘗克乎,今《玉尺》曰 :癸壬來自兌庚,乃作體全之象;坎水迎歸寅卯,名為領氣之神。金臨火位,自焚厥屍;木入金鄉,依稀絕命。火龍畏見兌庚,遇北辰而自廢;東震愁逢火劫,見西兌而傷魂。是山川有至美之精英,而以方位廢之也。且五行之論生旺墓,而亦限之以方位,其說起于何人?若以天運言,則陽升而萬物皆生、陰升則萬物皆死,無此生彼死、此死彼生之分也。若以地脈言,有氣則萬物皆生、無氣則在在皆死,無此生彼墓,此旺彼衰之界也。今龍必欲自生趨旺,自旺朝生;水必來於生旺,去于囚謝;砂之高下亦如之,皆因誤認來龍之五行所屬,於是紛紛不根之論,鹹從此而起也。更有謂龍之生旺墓若不合,別有立向消納之法。或以坐山起五行,或以向上論五行。不知山龍平壤皆有一定之穴、生成之向,豈容拘牽字義,以意推移。朝向論五行固為乖謬、坐山論五行亦未為得也。《玉尺》又兩可其說曰:可合雙山,作用法聯珠之妙;宜從卦例,推求導納甲之宗。又何其鼠首兩端,從無定見耶。我願世之學地理者,山龍只看結體之五星、平壤只看水城之五星,此乃五行之真者。苟精其義,雖以步武楊賴亦自不難。至於方位五行,不特小玄空生克出入、宗廟洪範、雙山三合斷不可信,即正五行八卦五行亦不可拘。此關一破,則正見漸開,邪說盡息,地理之道始有入門。嗟乎,我安得盡洗世人之肺腸,而曉然告之以玄空大卦天元九氣之真訣,使黃石、《青囊》之秘,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也哉。
夫四大水口有至理存焉,楊公書中未嘗髮露,惟希夷先生闢闔水法,倡明八卦之理,而四大水口之義寓於其中。此乃黃石公《三字青囊》所固有,楊公特秘而不宣,即希夷引而不發也。今人不知天元八卦之妙用,妄以凡庸淺見測之,遂以為辰戌醜未為五行墓庫之方,輒以三合雙山附會曰 :乙丙交而趨戌、辛壬會而聚辰、鬥牛納丁庚之氣、金羊收甲癸之靈。鳴呼,謬矣。以三合五行起長生墓庫之非,即龍上五行左旋為陽,右旋為陰而同歸一庫,穿鑿不通之論,前篇皆已辨之。獨此四大水口原屬卦氣之妙用,《青囊》之正訣,而亦為此輩牽合舛錯而亂真,餘每開卷至此,不勝握腕,故又特舉而言之。夫圖南先生八大局皆從《洛書》八卦中來,一卦有一卦之水口。舉四隅之卦而言,則有四;若舉四正之卦而言,其實有八。然括其要旨,即一水口而諸卦之理已具。學者苟明乎此,山河大地,佈滿黃金矣。特以天心所秘,非人勿傳,故不敢筆之於書,聊因俗本,微露一端,任有夙慧者私心自悟。若以為陽艮龍丙火,交於乙,墓於戌;陰亥龍乙木,交於丙,亦墓於戌,以為天根明窟,雌雄交媾,玄竅相通,種種癡人說夢,總因誤認諸家五行,不知卦氣之理,以訛傳訛,盲修瞎煉。吾遍觀古來帝王陵寢,以及公卿名墓,何曾有合此四語者。若用此四語擇得合格之地,總與地理真機無涉,其為敗絕,亦猶是也。所謂勞而無功,聞餘言者,不識能惕然有動於中否。
天地之道,不過一陰陽交媾而已。天地有一大交媾,萬物各有一交媾,變變化化,施之無窮,論其微妙,莫可端倪而實有其端倪。故曰玄牝之門,是為天地根。地理之道,若確見雌雄交媾之處,則千卷《青囊》皆可付之祖龍。斯理甚秘,而實在眼前,若一指明,觸目可睹。然斷不在五行生旺墓上討消息也。《玉尺》乃曰:有乙辛丁癸之婦,配甲庚丙壬之夫。又曰:陰遇陽而非其類,號曰陽差;陽見陰而非其偶,名曰陰錯。乃取必於乙丙之墓戌;辛壬之墓辰;丁庚之墓醜;癸甲之墓未,此真三家村學究之見也。夫陰陽交媾自然而然,不由勉強,亦活潑地不拘一方,豈可以方位板格死煞排算乎。即以天地之交媾者言,天氣一降,地氣一升,而雨澤斯沛矣,子能預定天地之交于何方,合于何日乎?更以男女之交媾者言,陽精外施,陰血內抱而胎元斯孕矣,子能預擬胎孕之何法而成,何時而結乎。知天地男女之不可以矯楺造作,則知地理之所謂天根月窟,亦猶是矣。此唯楊公《都天寶照》言之鑿鑿,不啻金針暗度,而因辨《玉尺》之謬而偶洩於此,具神識者,精思而冥悟之,或有鬼神之告也。
今之地理家,分龍穴砂水為四事。或雲龍雖好、穴不好;或雲龍穴雖好,砂水不好。何異癡人說夢。古之真知地理者,只有尋龍定穴之法,無尋砂尋水之法。正以雖有四者之名,而其實一而已矣。穴者,龍之所結;水者,龍之所源;砂者,龍之所衛;故有是龍則有是穴,有是穴則有是砂水。未有龍穴不真而砂水合格者也。亦未有龍真穴的,而砂水不稱者也。《玉尺》反曰:龍穴之善惡從水,猶女人之貴賤從夫。穴雖凶而水吉,尚集吉祥。是以本為末,以末為本,顛倒甚矣。且其所謂吉凶者,只取四生三合,雙山五行,論去來之吉凶,而以來從生旺、去從墓絕者為吉,反此者為凶。既屬可笑。又以砂水在淨陰方位者為吉,在淨陽方位者為凶,尤為拘泥。夫,水之吉凶只辨天元衰旺之氣,砂者,借賓伴主,只要朝拱環抱,其形尖圓平正秀麗端莊,皆為吉曜。若斜飛反去,破碎醜拙則為兇殺。或題之曰文筆、曰誥軸、曰禦屏、曰玉幾、曰龍樓、曰鳳閣、曰仙橋、曰旗幟、曰堆甲屯兵、曰煙花粉黛,諸般名色皆以象取之,以類應之,而不可拘執。亦須所穴者果是真龍胎息,精靈翕聚,而後一望臚列皆其珍膳兩假。如一山數家,同見貢砂,而一塚獨發,其餘皆否,非貴之與賤在龍穴而關於砂乎。況四神八國並起星峰,皆堪獻秀,何必淨陰之位則吉、淨陽之位則凶。龍穴無貴陰賤陽之分,砂水又豈有貴陰賤陽之分耶。其雲文筆在坤申為詞訟、旌旗見子午為劫賊;高峰出南離,恐驚回祿、印星當日馬,必遭瞽疾;乾戌為鼓盆之煞、坤流為寡宿之星;寅甲水、瘋疾纏身、乙辰水,投河自縊;又雲:未離胎而夭折,多因衝破胎神、才出世而身亡,蓋為擊傷生氣。四敗傷生,雖有子而母明父暗、望神投浴,居官而淫亂可羞。諸如此類,不可枚舉,立辭愈巧其理愈虛。一謬百謬,難以悉辨。總其大旨曰:廢五行衰旺之說,破陰陽貴賤之名,可以論龍穴,即可以論砂水矣。我於是書,取其四語,曰:本主興隆,殺曜變為文曜;龍身微賤,牙刀化作屠刀。此則沙中之金,石中之玉也。采葑采菲,無以下體。故特舉而存之。
水法中有「祿上禦街」、「馬上禦街」,其說鄙俚不經,而最能使俗人豔慕。又有八煞、黃泉二種禁忌,使人望而畏之若探湯焉。我以為其說皆妄也。夫,祿馬貴人,起例見於六壬,在易課中已屬借用,與地理祿命皆無干涉。世人學術無本,一見干支便加祿馬,推命家用之,地理家亦用之,東挪西借,以張之子孫繼李之宗祖,血脈不通,鬼神不享。此在楊曾以前,從不見於經傳,後之俗子妄加添設,不辨自明。夫,地理之正傳,只以星體為巒頭,卦爻為理氣,舍此二者,一切說玄說妙,且無所用之,況其鄙俗之甚者耶。其所稱馬貴者,亦有之矣,曰貴人、曰天馬,此皆取星峰以為名,不在方位也。水之禦街亦以形言,不在方位。至於八煞、黃泉,尤無根據,全屬捏造。更與借用不同。夫,天地一元之氣,周流六虛。八卦方位,先天後天互為根源,環相交合,相濟為用。得其氣運則皆生,違其氣運則皆死,但當推求卦氣之興衰而為趨避者,從無此卦忌見彼卦,此爻忌見彼爻之理。若失氣運,則巽見辛、艮見丙、兌見丁、坤見乙、坎見癸、離見壬、震見庚、乾見甲,本宮納甲正配尚足以興妖發禍。若得氣運,雖坎龍,坤兔、震猴、巽雞、乾馬、兌蛇、艮虎、離豬,而卦氣無傷,諸祥自致。我謂推求理氣者,須知有氣運隨時之真煞,實無卦爻配合之煞。今真煞之刻期刻應,剝膚切骨者不知避,而拘拘忌八曜之假煞,亦可悲矣。黃泉即四大水口,而強增名色者也。故又曰四個黃泉能殺人,辰戌醜未為破軍;四個黃泉能救人,辰戌醜未巨門。故又文飾其名為「救貧黃泉」。夫,既重九星大玄空水法,則不當又論黃泉矣。何其自相矛盾一至於此。或亦高人心知其誣,而患無以解世人之惑,故別立名色,巧為寬譬耶,未可知也。其實則單論三吉水可矣,不必論黃泉也。且黃泉忌,於彼所言淨陰淨陽、三合生旺墓水法皆不相合。若論陰陽,則乙忌巽是矣,而丙則同為純陰;庚丁忌坤、申癸忌艮、辛忌乾是矣,丙壬則同為純陽,何以亦忌此?于淨陰淨陽,自相矛盾也。若論三合五行,則乙水向見巽、丁木向見坤、辛火向見乾、癸金向見艮,同為墓絕方,忌之是矣,丙火向見巽,庚金向見坤、壬水向見乾、甲木向見艮,皆臨官方也,何以亦忌此。於三合雙山,自相矛盾也。我即彼之謬者,而證其謬中之謬,雖有蘇張之舌,亦無亂以複我矣。《玉尺》遂飾其說曰:八煞黃泉雖為惡曜,若在生方,例難同斷,此真掩耳盜鈴之術。既雲惡曜矣,又焉得雲生方;既雲生方矣,又焉得稱惡曜。孰知惡固不真,而生方亦皆假也。又或者為之辭曰:黃泉忌水去而不忌來。或又曰:忌水來而不忌去。總屬支離,茫無一實。我謂運氣乘旺,雖黃泉亦見其福;運氣當衰,雖非黃泉而立見其禍。苟知其要,不辨自明。而我之偲偲然論之不置者,以世人迷惑已久,如墮深坑,無力自脫,多方曉譬,庶以雲救也。嗚呼,當世亦有見餘心者耶。
夫葬者所以安親魄也,親魄安則眾子皆安,親魄不安則眾子皆不安。今之世家巨族,往往累年不葬,甚之遲之久久終無葬期,一則誤於以擇地為難,再則誤於以分房之說。一子之家猶可,子孫愈多,爭執愈甚,遂有挾私見以防,用權謀以自使者矣。有時得一吉地,惑於旁人之言,以為不利於己而阻之
者,阻之不已,竟葬凶地,同歸於盡,亦可衰哉。原其故,皆地理書公位之說為之禍根。使人減倫理、喪良心,無所不極其至也。豈知葬地如樹木,根莖得氣則眾枝皆榮,根莖先撥則眾枝皆萎。亦有一枝榮一枝枯者,外物傷殘之耳。葬親者但論其地之凶吉,斷不可執房分之私見。吾觀歷來名臣宗室,往往共一祖地,各房均發者甚多。亦有獨發一房或獨絕一房者,此有天焉,不可以人之智巧爭也。或問曰:然則公位之說全謬歟?又何以有獨發獨絕者耶?曰:是固有之,而非世人之所知也。其說在易曰,震為長男、坎為中男、艮為少男;巽為長女、離為中女、兌為少女。孟仲季之分房由此而起也。然其中有通變之機,非屬此卦即應此子、應此女之謂也。《玉尺》乃雲:胎、養、生、沐屬長子;冠、臨、旺、衰屬仲子;病、死、墓、絕屬季子。即就彼之言以析之,生則諸子皆生矣,旺則諸子皆旺矣,死絕則諸子皆死絕矣,何以以此屬長、以此屬仲、以此屬季?曰:亦以其漸耳。析之曰:以為始於胎養,繼而之旺,既而死絕,似矣,若有四子以往,則又當如何耶,其轉而歸生旺耶、抑另設名以應之耶?此不足據之甚者也。世人慎勿惑於其說也。
餘作《玉尺辨偽》既成,或問曰:子於是書訛謬,辨之則既詳矣,子謂吉凶之理在乎地,而非方位之所得而限也,然則八幹、四維、十二支,寧無有吉凶之當論乎?曰:何為其然也!我正謂八幹、四維、十二支皆分屬於卦氣,夫,卦氣吉凶之有辨,蓋灼灼矣,特非淨陰淨陽、雙山三合生旺墓之謂也。乃若《青囊》正理,方位之辨實有之,其秘者不敢宣洩,姑就《玉尺》之文以概舉之。《玉尺》所畏者曰乙辰、曰寅甲,而以《青囊》言之,乙之與辰、寅之與甲,相去何啻千萬裏也。有時此凶而彼吉,有時此吉而彼凶者矣。所最羨者,曰巽巳丙,而以《青囊》言之,巽巳之與丙,相去亦不啻千萬裏也。有時此吉而彼凶,有時此凶而彼吉者矣。所最欲分別而不使之混者,曰丙午丁、曰乾亥、曰甲卯乙、曰辰巽、曰醜艮寅。而以《青囊》言之,午之與丙丁、亥之與乾、卯之與甲乙、巽之與辰、醜寅之與艮,所爭不過尺寸之間而已,有時而吉則必與之俱吉、有時而凶則必與之俱凶矣。今乃於其當辨而不可不辨者,如黃精之與勾吻、附子之與烏頭,一誤用之而足以入口傷生者反置之不辨;于其易辨而可以不辨者,如白梁與黑秬,異色而皆可以養人,堇之與鴆,異類而皆可以殺人者,屑屑然悉舉而辨之,彼自以為智,而乃天下之大愚也。且生旺死絕之說,《青囊》未嘗不重之,故《葬書》曰:葬者,乘生氣也。卦氣之所謂生,非三合五行之所謂旺;卦氣之所謂死絕,非三合五行之所謂死絕。且地氣之大,生旺不知趨,而區區誤認一干一支之假生旺而求迎之;地氣之大,死絕不知避,而區區誤認一干一支之假死絕而思避之,悲夫,所謂雀以一葉障目,而謂彈者不我見也。以此為已,適以害己;以此為人,適以害人而已。故乎《玉尺》之於地理,猶鄭聲之于雅樂、楊墨之于仁義,一是一非,勢不兩立,實有關乎世道之盛衰,天地之氣數。竊聞嘉靖以前,其書尚未大顯,至萬歷時,有徐之鏌者為之增釋圖局而梓行之,於是江湖行術之徒,莫不手握一編以求食於世,至今日而惑於其說者,且遍天下也。悖陰陽之正,幹天地之和,與俶擾五行,怠棄三正者同其患,有聖人者出,而誅非聖之書,於陰陽一家,必以此書為之首。嗚呼,此書不破,世運何由而息水火,生民何由而儕仁壽哉。我拭目望之矣。
萬卷地書總失真,平沙玉尺最堪嗔。二劉名姓憑伊冒,那有當年手澤存。
開國伯溫成佐命,嘗將妙訣定乾坤。晚年一篋青囊秘,盡作天家石室珍。
天寶不容人漏洩,曷忍隱禍中兒孫。片言隻字無留影,肯借他人齒頰名。
秉忠亦是元勳列,敢冒嫌疑著此經。世上江湖行乞者,祇貪膚淺好施行。
戶誦家傳如至寶,興災釀禍害生民。幸遇我師垂憫救,苦心辨駁著斯文。
竊恐愚夫迷不悟,括成俚句好歌吟。願君細察篇中意,莫負宗陽一片心。
天下山山多順水,此是行龍之大體。真龍發足不隨他,定是轉關星特起。
特起之龍變化多。渡水逆行不計裏。玉尺開章說順龍。順水直沖為大旨。
水來甲卯兌不收。水來丁午坎不取。必要隨流到合襟。直瀉直奔名漏髓。
全無真息蔭龍胎。山穴平陽皆失軌。勸君莫聽此胡言。誤向順流探脈理。
八方位位有真龍。爻象干支總一同。山脈陰陽分兩界。此是天然造化功。
陽脈出身陽到底。陰脈出身陰為宗。從無偽來並偽落。豈有貴賤分雌雄。
若是真胎成骨相。乾坤辰戌也崢嶸。若是穴亡無氣脈。巽辛亥艮盡為凶。
品水評砂原一例。三吉六秀有何功。勸君莫聽此胡言。旺相孤虛理不通。
五行相生與相克。此是後天粗糲質。山川妙氣本先天。生不須生克非克。
木行金地反成材。火入水鄉真配匹。南離爐冶出真金。陰陽妙處全須逆。
原說五行顛倒顛。庸師之輩何能識。先天理氣在卦爻。生旺休囚此中出。
量山步水總一般。立向收砂非二格。安有長生及官旺。全無墓庫與死絕。
卦若旺時路路通。卦若衰時路路塞。有人識得卦興衰。眼前儘是黃金陌。
納甲本是卦中玄。用他配合皆無益。堪笑三合及雙山。玄空生出並克出。
更有祿馬及赦文。咸池黃泉八曜殺。庸奴祇把掌上輪。誤盡天涯總慧客。
勸君莫聽此胡言。五行別有真消息。雌雄交媾大陰陽。月窟天根卦內藏。
此是乾坤造化本。會時便號法中王。曾公說個團團轉。一左一右兩分張。
明明指出夫和婦。有個單時便是雙。二十四山雙雙起。八卦之中定短長。
豈料庸奴多錯解。干支字上去商量。誤起長生分兩局。會同墓庫到其鄉。
未曾曉得真交媾。那裏懷胎喚父娘。我即汝言來教汝。陰陽指氣不指方。
甲庚丙壬是陽位。有時占陰不喚陽。乙辛丁癸是陰位。有時占陽即喚陽。
陰陽亦在干支上。不用排來死煞方。眼前夫婦不識得。卻將寡婦守空房。
勸君莫聽此胡言。玄竅相通別主張。四大水口歸其位。此是卦之真匹配。
如何說到墓庫方。左旋右旋來附會。四水四卦逐元輪。一元一卦乘旺氣。
周流八卦逐時新。會者楊公再出世。今將墓庫作歸原。失運失元迎殺氣。
勸君莫聽此胡言。陽錯陰差非斯義。公位亦自卦中來。長少中男各有胎。
不論干支並龍脈。如何亦取三合推。胎養生沐乃雲長。仲子冠臨及旺衰。
少子病死並墓絕。若然多子作何排。世人信此爭房分。停喪不葬冷為灰。
更起陰謀相賊害。傷倫滅理召天災。陷人不孝並不睦。此卷偽書作禍胎。
我願今人祇求地。得地安親大本培。親安眾子皆蒙慶。休把分房出亂猜。
試看閱閥諸名墓。一祖枝枝甚眾材。分房蓋為分陽宅。莫論偏倚到夜台。
平沙一卷何人作。注解翩翩尤醜惡。添圖添局死規模。強把山川牢束縛。
從謙失著布衣宗。之鏌直是追魂鑿。嘉隆以上無此書。萬曆中年方樸朔。
由此家家無好墳。迄今徧地成蕭索。焉得將書付真龍。免使蒼生遭毒藥。
通三才之道曰儒,故天官地理皆學士家,窮理之本業,而象緯之學,正三統測災祥,屬有國家者之事,獨地理為養生送死生民日用所急,孝子慈孫尤不可以不謹,未儒朱蔡諸賢,間有發明見於性理書中者,班班可考,顧僅能敷陳梗概,而未究其精微,或者進而求之通都所布管郭諸書,雖其言鑿鑿,而去之逾遠,斯其為道顯而隱,誠所謂間世一出,非人不傳者耶,餘少失恃,壯失怙先,大殳安溪公早以形家之書孜孜手授,久而後知俗學之非也,思窮徑絕,廼得無極子之傳于游方之外,習其所傳又十年,所於是遠溯黃石青烏,近考青田幕講,彼其言蓋人人殊,而厥旨則一,且視天下山川土壤,雖大荒,內外亦如一也,其庶乎地學之正宗在是,輒欲舉其說以告學者,又不容顯言無已,則取當世相傳之書,訂其紕繆而析其是非,使言之者無罪,而聞之者有所懲戒,而不至於亂,辨正之書所以作也,夫地學之有書,始于黃石,盛于楊公,而世所惑溺而不可卒解者,則莫甚於玉尺,故論斷諸書匯為編,其俎豆之與爰書,皆以雲救也,于姜諸子問業日久,經史之暇,旁及此編,豈好事哉,我得此道以釋椷於我親,從我遊者,皆有親也,姜氏習是編而遽梓之以公世,其又為下後世之有親者加之意歟,允哉儒者之用心也已。
僕弱冠失恃,先大父安溪公習地理之學,求之十年,而始得其傳,乃以所傳徧證之大江南北古今名墓,又十年而始會其旨,從此益精求之,又十年而始窮其變,而我年則已老矣,姚水親隴告成生平學地理之志已畢,自此不復措意,夫豈不欲傳之其人,然天律有禁,不得妄傳,苟非忠信廉潔之人,未許與聞一二也,丹陽張孝廉仲馨,丹徒駱孝廉士鵬,山陰呂文學相烈,會稽姜公子垚,武陵胡公子泰征,淄川畢解元世持,昔以文章行業相師,因得略聞梗概,此諸君子,或丹穴鳳雛,或青春鶚薦,皆自置甚高,不可一世,蓋求其道以庇本根,非挾其術以為壟斷,故能三緘其口,不漏片言,庶不負僕之講求爾,若夫中人以下,走四方求衣食者,僕初未嘗不憐求爾,若夫中人以下,走四方求衣食者,僕初未嘗不憐之,然欲冒禁而傳真道,則未敢許也,至於僕之得傳,有有訣無書,以此事貴在心傳,非可言罄,古書充棟,半屬偽造,故有辨正一書,昌言救世,後複自言所得,作天元五歌,然皆莊蒙所謂糟粕,必求精微則亦不在此也,此外別無秘本,私為一家之書,近聞三吳兩浙都有自稱得僕真傳以自衒鬻者,亦有自譔偽書,指為僕之秘本以瞽惑後學者,天地之大,何所不容,但恐偽託之人心術鮮正,以不正之術謀人身家,必誤人身家,以不正之書傳之後世,必貽禍於後世,僕不忍不辨,惟有識者察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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